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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1899年7月21日—1961年7月2日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就是那个到处打猎、垂钓、喝酒、捕鱼的硬汉,那个说“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的作家,124岁诞辰快乐。

海明威的作品至今仍是学生必读的经典书目。他的语言简练、准确、克制,他的中短篇小说以小博大,只露冰山一角,却留给读者无限对于现实的思考。

在那个即将走入大萧条的年代,他道出人们都是“迷惘一代”的真相。美国第35任总统约翰·肯尼迪这样评价他:“几乎没有哪个美国人比海明威对美国人民的感情和态度产生过更大的影响。”

有关海明威,在他简洁的文字背后,是一个极其复杂多维的人,他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是有过四任妻子的丈夫,是菲茨杰拉德、乔伊斯的挚友,是不喜欢纽约的精神古巴人……就像他拥有比我们想象中更多只猫一样,文字之外,他的生活还有更辽阔的所在。

以下是有关海明威大家可能感兴趣的十个问题。让我们跟随这些答案,了解这个潇洒、率真,热爱小猫咪的酷老头。

Q1:写作真的只用到小学生词汇吗?

答案 :否。

海明威和两个儿子

有人曾让福克纳列举出当代最重要的五位美国作家的名字。

他开列的名单是:“一,托马斯·沃尔夫,他很有勇气,他的写法好像是自己没多长时间可活了似的。二,威廉·福克纳。三,多斯·帕索斯。四,海明威……他没有勇气,从未用一条腿爬出来过。他从未用过一个得让读者查字典看用法是否正确的词。五,斯坦贝克。”

报纸登出了该名单,海明威见后大怒。“海明威写作只用小学生词汇”也成为广为人知的戏言。

但是,福克纳做出了回应,指出报纸摘要断章取义,他的原话是:

“我认为我们全都失败了(就我们谁也没有达到狄更斯、陀思妥耶夫斯基、巴尔扎克、萨克雷等人的高度而言)。而沃尔夫失败得最光辉,因为他具有最大的勇气:敢于冒犯低劣趣味、笨拙、乏味、沉闷的错误的危险:要么就是一炮打响,要么就是把鱼雷全都白白放掉。其次是多斯·帕索斯,因为他为风格而牺牲了某些勇气。再次则是海明威,因为他没有勇气像别人那样拖着一条腿爬出来,敢于去冒趣味低劣、不加约束、乏味沉闷等等的危险。”

同时,福克纳也给海明威写了一封信说明情况:

亲爱的海明威:

我为这件倒霉的蠢事感到抱歉。我只不过是想赚250块钱,我原以为是非正式的,不发表的,否则我一定会坚持要在发表之前看一看是怎么写的。多年来我一直相信人类的一切灾祸都从口出,想不到自己却破了戒张口说话了。这也许将是我最后一次的教训。

我希望此事不致给你带来任何损失。不过倘若真的或何时何地会有,请再次接受我的歉意。

海明威和福克纳二人先后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他们的口角之争是文学史上的知名八卦,尽管彼此较劲,但也从未吝啬对彼此的称赞。海明威曾说:“我对福克纳怀有很大的敬意而且希望他交好运。但这并不等于我不能拿他开开玩笑。

至于海明威用词如何,他对遣词造句的精雕细琢从来不指向繁杂华丽。1998年,琼·狄迪恩在《纽约客》杂志的一篇文章中写道:“海明威句子的语法决定了,或者说被某种看待世界的方式决定了,一种看待但不加入的方式, 一种穿越但不依附的方式, 一种明显适应其时代和来源的浪漫个人主义。”

如在《永别了,武器》的最后,作家这样写道:

“过了一会儿,我出门离开医院,冒雨走回旅馆。“

Q2:总是很有女人缘?

答案 : 是。

海明威和妻子玛丽以及朋友伊万奇在古巴

菲茨杰拉德曾说,海明威每写一部伟大的作品都要换一个妻子。

海明威的一生有四任妻子,以及数不清的女友和情人们。“花心”的评价看来是一个不可争议的事实。

他的第一任妻子是哈德莉·理查德森。事实上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作家海明威。哈德莉曾靠着继承的5万美元遗产,支持丈夫的写作事业,还经常帮他组织文化沙龙,传播他的名气。

海明威与第一任妻子哈德莉·理查德森

然而海明威却和妻子的朋友、巴黎时尚杂志的编辑宝琳·菲佛开始了不轨的恋情,后者的幽默风趣让海明威抛弃了古板传统的妻子,在离婚四个多月后就又与宝琳结婚了。

这第二段平淡的13年婚姻终究还是没能继续长久,毕竟在1936年两人还未离婚之前,海明威就和一位出类拔萃的战地女记者玛莎·盖尔霍恩相识,也就是他后来的第三任妻子。

原本以为,这样一位既是小说家又是战地记者的女性,与海明威一定有许多的共鸣点,但她的桀骜不驯却令海明威头疼。甚至有一次,海明威在欧洲战场报道战事时受伤,玛莎依然奔波在一线。他非常生气,在给儿子帕特里克的信中写道:“我头受伤头痛欲裂的时候,她为一个男人做的事甚至都比不上我们为一条狗做的。”或许自那之后,海明威害怕了强势的女性,选择的第四任妻子玛丽·威尔士是个温柔体贴的战地护士。

关于海明威奇妙的女人缘,玛丽略带戏谑地把海明威的前妻和他的无数情人都叫做“海明威学校的女人”。

海明威与第三任妻子玛莎·盖尔霍恩

Q3:在写作上有多敬业?

答案 :“重写过五十遍。”

高中毕业后的海明威拒绝入读大学,先后在美国《堪城星报》《多伦多星报》任记者,得益于这份工作,他迁居多伦多、芝加哥,最后在作家友人舍伍德·安德森的举荐下去往巴黎。

《巴黎评论》的总编乔治·普林顿曾在采访中问起海明威关于这段经历: 你会建议年轻作家干报纸吗?你在《堪萨斯城星报》受到的训练对你有帮助吗?

海明威回答说: 在《星报》工作,你得学着写简单的陈述句,这对谁都有用。新闻工作对年轻作家没害处,如果能及时跳出,还有好处。

海明威1923年的护照照片

尽管在很多次采访中,说起记者这份工作,海明威都表现得不那么欣赏,但不能否认的是,正是这份工作,练就了他后来的标志性风格——句子简短,有力,流畅

可以说,海明威毕生都将记者的信条作为自己写作和工作的准则。

1934年,菲茨杰拉德出版小说《夜色温柔》后,写信寻求友人海明威的意见,海明威直言不讳,回复了一封极其诚恳的信,里面谈及创作与真实。

我既喜欢又不喜欢这本书。故事开头是对萨拉和杰拉尔德精彩的描写,然后你开始戏弄他们......你不能这么做,斯科特。如果你参考了真实的人来写,你就不能让他们做出任何他们不会做的事......你不能把一个人写成另外的人。创造是好事,但你不能创造出任何不会真实发生的事情。

......要写得真实,不管这会伤害到谁、损害到什么事,不要做这些愚蠢的妥协。

若要验证海明威对写作事业的付出,没有人能比这两人的编辑兼挚友麦克斯韦·珀金斯更了解。

珀金斯说,海明威比较容易过度修改,矫枉过正。这位金牌编辑回忆与海明威打交道的经历:“ 他曾告诉我,《永别了,武器》(1929年出版) 的某些部分他写过五十遍。

海明威经常和妻子在各地旅行,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但他一回到工作,就会给自己限定时间,每天写作六小时,修改的话每天六到十个小时。

写作是艰苦的事。”他在给珀金斯的信里说,不过他还说,没有什么事情使他感觉更快乐。

珀金斯说海明威在写作开始阶段需要帮助,即使到成名后也是,“因为他写东西就像他的生活一样大胆鲁莽”。

1935年,基韦斯特岛,麦克斯、欧内斯特和战利品。海明威每年都想让忙碌的编辑离开写字台,和他一起度假冒险,但只有少数几次劝说成功。这张照片捕捉到他自己给麦克斯拍照的场景,也说明了这一点。

小说《丧钟为谁而鸣》 (1940年出版) 接近完成时,海明威突然坚持不了他平时严格的写作习惯。到了周末,他就呼朋引伴,沉溺于酒精。这样过了好几个周末,海明威终于写到结尾。“这些日子过得不快就见鬼了”,他这样写信给麦克斯报告写作情况,并请求麦克斯允许他偶尔工作不连贯。

麦克斯回信鼓励他:“总之,结尾向来是非常难写的。”

最后,他赶在珀金斯硬性规定的截止日期,寄给他前512页的书稿,书名暂定为《丧钟为谁而鸣》 (For Whom the Bell Tolls) 。

海明威经常在英国文学作品选集里搜寻标题。他一头扎进手头的《牛津英国散文选》 ,看到以“谁都不是一座岛屿”开头的约翰·多恩《祷告·第十七首》结尾时,他断定自己找到了合适的书名。

海明威觉得它具有作为书名必须有的“魔力”,而且这本书本身也会使书名被广泛引用。如果珀金斯不这样想,作者还有三十来个题目可供选择。

珀金斯回电报:“所有人倾倒。认为绝对辉煌、新颖……标题美,祝贺。”

事实上,虽然海明威很会享受生活,但他同样对自己从事的工作虔心付出。海明威脱稿后通常会搁几个星期,然后重读,寻找新的视角。所以麦克斯还得再等几个月才能审阅书稿。

他总是怀着严谨态度,对那些不精准的、带有欺骗性的、迷惑人的、半成品的想法深恶痛绝。

海明威对待生活和文学的原则就是永远不回避事实。

海明威在西班牙马拉加的拉康苏拉庄园,1959年。

Q4:贫穷的时候怎样度日

答案:挨饿,逛公园,看毕加索......

在《流动的盛宴》这本小书里,彼时已成为美国乃至世界最伟大作家的海明威,大方坦然地追忆了自己年轻时窘迫、贫穷的日子,以及再难复制的快乐。

年近六十的他回忆自己年轻时在巴黎的时光——

“巴黎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市,而我们却很年轻,这里什么都不简单,甚至贫穷、意外所得的钱财、月光、是与非以及那在月光下睡在你身边的人的呼吸,都不简单。”(《一个虚假的春季》)

1920年,21岁的海明威和如今许多“隐形贫困人口”一样:年轻,好看,怀揣着梦想来到向往的城市;相比之下好像更不切实际的是,海明威判定自己一定会成为大作家,所以他一心坐在巴黎的小咖啡馆里写小说。

1921年,在法国丽兹酒吧外的咖啡馆,海明威是那里的常客。

在一篇名叫《圣米歇尔广场的一家好咖啡馆》短文里,他这样形容自己当时的穿着打扮:

这是家令人惬意的咖啡馆,温暖、洁净而且友好,我把我的旧雨衣挂在衣架上晾干,并把我那顶饱受风吹雨打的旧毡帽放在长椅上方的架子上,叫了一杯牛奶咖啡。

他的笔下这样描写在咖啡馆里观察到的客人:

一个姑娘走进咖啡馆,......她非常俊俏,脸色清新,像一枚刚刚铸就的硬币,如果人们用柔滑的皮肉和被雨水滋润而显得鲜艳的肌肤来铸造硬币的话。

那时候,他身上的钱只够点一杯咖啡,一喝就是一天。

由于没有固定的收入,他和妻子哈德莉只能住在临时租的一个小房间里。看书都从莎士比亚书店借,至于吃饭,要么去有钱的斯泰因小姐家“蹭吃蹭喝”,要么就去公园闲逛一圈,等饥饿压制下去后回家,假装自己吃过了。

海明威在莎士比亚书店门口,1962年法国巴黎。

有趣的是,斯泰因小姐还曾教给海明威省钱的办法,以便他能买得起喜欢的画作。斯泰因小姐说:“不要讲究你的衣着,也根本不必去管什么时尚,买衣服只求舒适经穿,你就可以把买衣服的钱去买画了。”

21岁的海明威是个耿直boy,他诚实地回答到:

可是即使我再不买新衣服,我也不会有钱到去买我想要的毕加索啊!

如果这还不算穷,那么更有力的证据便是那篇《饥饿是有益的锻炼》。

在巴黎,你如果吃得不够饱,就会感到饥肠辘辘,因为所有的面包房在橱窗里都摆着那样好的东西,而且人们在外面人行道上的桌边吃喝,因此你既能看到又能闻到食物。

所以从卢森堡公园出来后,他会再跑去卢森堡博物馆看名画,“在你饥肠辘辘的时候,那些名画会显得更加鲜明,更加清晰也更加美了。也由此更能领会塞尚了。

海明威这个时期饿了不少肚子,他甚至总结出了一番关于饥饿的哲理:每逢你不得不减少饮食的时候,你必须好好地控制住自己,这样你就不会变得整天想着肚子饿了。饥饿是良好的锻炼,你能从中学到东西

也许正是这段贫穷度日的经历,给了他灵感写成后来的长篇小说《有钱人与没钱人》。其中他写道:

“我不知道是谁制定的法律;但我知道没有法律规定你必须挨饿。”

Q5:忘恩负义是真的吗?

答案 :是也不是。

1920年代海明威在巴黎,正和朋友们喝咖啡

海明威跟朋友之间的关系终究是有些特别的。他既有对朋友不厚道的一面,也有细心对待、为朋友打抱不平的一面。

据一些传记作者记载,《太阳照常升起》中罗伯特·柯恩这个人物形象的生活原型是哈罗德·罗勃,他是1925年夏天与海明威一同去西班牙看斗牛的一位朋友。哈罗德·罗勃是犹太人,也算是个作家,他去西班牙是为了追求一个貌美性感的英国妇女杜芙·吐斯顿,海明威很不以为然。

一些批评家把这件事当成海明威忘恩负义的一个例证,根据是:哈罗德·罗勃十分崇拜海明威,曾经帮助他联系过出版社,如今竟成了他笔下的反面人物。哈罗德·罗勃本人也对号入座地读了《太阳照常升起》,之后中断了与海明威的友谊。

后来,海明威在卷首语写下了“你们都是迷惘的一代”这句振聋发聩的时代之音,而贩卖友人隐私的不妥也成为了其友情史上一处难以抹除的污迹。

海明威(左)与乔伊斯(右)

但海明威也有对朋友真挚的一面。他与乔伊斯交情甚好,据传,海明威还在巴黎为《星报》做编外记者的时候,虽然收入有限不太富裕,但只要稿费有节余,就会经常和朋友们一起去酒吧喝上一杯,他和乔伊斯都是丽兹酒吧的常客,老板也非常信任地允许他们赊账。

后来乔伊斯迁居瑞士,海明威一次无意中听到老板抱怨乔伊斯欠了50法郎酒钱,他本想当下就把钱还上,但思索一会儿后,选择过几天再来。

过了几天后,海明威将50法郎递给老板,说乔伊斯走得太着急,没有及时结清账款,特意从苏黎世寄了钱回来还上。老板欣然接纳。

海明威对待朋友或许就像他评价《尤利西斯》:

“这就是乔伊斯的弱点。《尤利西斯》中的戴德勒斯就是乔伊斯本人,所以他糟透了。乔伊斯对待他真太富有浪漫色彩和理智了。他虚构了布卢姆这一人物,而布卢姆真了不起。他虚构了布卢姆太太。她是全世界最伟大的角色。”

批评和不屑于他讨厌或不在意的,但也奋不顾身支持他所认同的。

Q6:与菲茨杰拉德有多“铁”?

答案:生气的时候把他从司各特降级到菲茨杰拉德。

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同框

1930年,大萧条席卷全球。

这一年,珀金斯(海明威的编辑)最成功的作者是欧内斯特·海明威,老查尔斯·斯克里伯纳 (斯克里伯纳出版社的老板) 无论怎样做梦都梦不到他能赢得那么大的声望。

大萧条并不影响《永别了,武器》成为热门畅销书,并最终登上畅销书排行榜榜首。麦克斯写信对海明威说,大萧条“可能更多影响到平均面上的图书销量——肯定会影响——而不是《永别了,武器》这么出色的作品”。

初登名流之列,海明威成了文学圈八卦的焦点。最离奇的故事出自罗伯特·麦卡蒙之口,海明威曾把他推荐给自己的编辑珀金斯。在饭桌上,麦卡蒙把那个介绍他们认识的人说得如此不堪,令麦克斯目瞪口呆。他上来就对海明威的写作发了一通恶评。过了一会儿又散布谣言说,菲茨杰拉德和海明威搞同性恋。

这样的流言并未随着时间而平息,后世至今还时不时提起这个猜想。 其实,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产生非常强烈的化学反应。

在《流动的盛宴》中海明威回忆到:

“我那时很想结识他,因此埋头苦干了一整天后,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居然会到这里来,似乎使人感到非常奇妙......司各特一直讲个不停,由于他讲的话使我窘困——都是关于我的什么作品以及如何了不起等等——我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只顾注意看而不去听他说什么。”

1920年代,海明威夫妇和菲茨杰拉德夫妇时常往来

这之后,两人走得越来越近,还相约一起旅行。

海明威把这场两人的旅行形容为“不愉快的噩梦”,他们约好第二天碰头,乘早晨始发的快车去里昂,结果司各特却错过了火车,海明威一人先行离开。

“那时我还从未听到过一个成年人居然会错过一趟火车,可是在这次旅行中我学到很多新鲜事。”海明威这样吐槽他的朋友,“我在生气的时候曾把他从司各特降级到菲茨杰拉德。

总之这次旅行很不愉快,以至于回来后海明威对妻子说:决不要同你并不爱的人一起出门旅行。也是从这里,海明威第一次讲起司各特的妻子泽尔达对他们关系的妒忌。

而两人被谈论最多的一件逸事,就是海明威本人认证过的“尺寸大小问题”。

在我们吃着樱桃小馅饼、喝着最后一瓶葡萄酒时,他说,“你知道,除了跟泽尔达以外,我从没跟任何女人睡过。”

“不,我不知道。”

“我以为曾告诉过你。”

“没有。你告诉过我很多事情,可就是没有讲过这个。”

“这正是我得向你请教的问题。”

“行。讲下去吧。”

“泽尔达说像我生来这样的人决不能博得任何一个女人的欢心,说这就是使她心烦的根源。她说这是一个尺寸大小的问题。自从她说了这话,我的感觉就截然不同了,所以我必须知道真实情况。”

“上办公室去谈吧,”我说。

“办公室在哪儿?”

“盥洗室,”我说。

我们回到餐室,在桌边坐下。

“你完全正常,”我说。“你没有问题。你没有一点儿毛病。你从上面往下看自己,就显得缩短了。到卢浮宫去看看那些人体雕像,然后回家在镜子里瞧瞧自己的侧影吧。”

“那些雕像可能并不准确。”

“雕得相当好。大多数人会对此感到满足的。” (《流动的盛宴》)

至于说海明威是同性恋,这多少有点牵强了。但现在来看,至少在所有海明威的同性关系中,与司各特的这段友情,两人从相识到成为挚友,从无话不谈到最终几乎断绝往来......当初有多弥足珍贵,最后就有多遗憾收场。

Q7:作品中真的体现出“厌女”吗?

答案:否。

海明威与超模Jean

在海明威的作品中,男人总以“硬汉”的形象出现,而他对女性角色的处理常被后人诟病。在《永别了,武器》中,女主人公凯瑟琳因为难产而去世;在《在异乡》中,少校的妻子因为肺炎去世,总是,女性常常是缺位或“被处死”的。

根据女权主义批评家莱斯利·菲德勒的观点,海明威书中的女性可以分为两大类:具有强烈支配欲的泼妇,如《太阳照常升起》中的布雷特夫人;和极度顺从的小甜心,如《永别了,武器》中的凯瑟琳。海明威最擅长处理没有女性的男性,而且会倾向于采取统一方式处理作品中出现的女性。

有观点为此辩护:海明威虽推崇“硬汉”,但并不“厌女”。同样以《永别了,武器》为例,凯瑟琳对自己死亡的神秘预言,其实早在她与弗雷德里克的对话中有所暗示:

〝为什么你会害怕雨呢?”

“好的,我是害怕雨,那是因为有时候我看到自己死在雨中。”

“不会的。”

“有时候我也看到你死在雨中。”

在小说的后面一部分,凯瑟琳大出血手术之后,她对弗雷得里克说:“我要死了”,等了一会,她又说到,“我讨厌死。”

之后,当医生叫弗雷德里克出去的时候,她安慰他说,“不要担心,亲爱的。我现在一点也不害怕了。这只不过是个无聊的游戏。”

通过两者之间的对话,凯瑟琳被刻画成了一位勇敢的女性。

正如珍妮丝·沃克在《海明威作品中被遗弃的女性》一文中指出,(海明威作品中的女性)“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使其作品中的男主人公远离了虚弱的伤口,而这与海明威‘厌女症’的言论恰好相反。”

而在《雨中的猫》这一短篇小说中,作者更是代入女性视角,巧妙地讽刺了在婚姻和两性关系中,丈夫对妻子的敷衍和忽视,以及男性既不务实也不浪漫的虚无与空洞。

Q8:精神古巴人?

答案:是真的。

海明威在瞭望山庄招待朋友

海明威很不喜欢纽约,他曾说“纽约是个鸟都不落的地方”。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他要途经那里,在纽约很难见到他的身影。

1939年至1960年期间,海明威在古巴定居。他享受哈瓦那的闲适放松,也亲历了古巴革命。他将古巴称作是他“命运归宿的地方”。

海明威的第三任妻子玛莎·盖尔霍恩在距哈瓦那很近的地方找到一处庄园,1940年,海明威花了约1.8万美元买下,并在此居住了长达20年。

海明威与妻儿

海明威曾在信件中反复提到古巴是他写作的地方,他的诸多著名作品也确实写成于此。

“我去好莱坞能挣更多的钱,或者写垃圾也行。可我要继续尽量好地写作,尽量真诚写作,直到我死。我希望永远不死。我一直在古巴写东西,这样就不会被信件电报传票之类的东西干扰,真正地工作。写得很顺利。”

“大家都为我的校样到了没有焦急。古巴相关机构都为我着急。"

“在古巴,我每天上午从八点半写到下午两点或三点。我一生里还没这么好的写作状态,可以说是最好的了。”

为海明威赢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老人与海》创作于古巴。故事的灵感来源于与一位老渔民的偶然闲谈:在风暴来临前,老人逮住了一条大马林鱼,却被猎物用钓丝拖着穿过海面,鲨鱼袭来,老人用船桨击退了一条,又用短鱼钩杀死了几条,但无法阻止他的马林鱼被撕咬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海明威将《老人与海》原稿捐给了古巴的杂志社,将诺贝尔奖章献给了古巴圣母神殿,对古巴的深情可见一斑。

为什么居住在古巴?海明威的回答始终如一:

“我在古巴写作运气好。我在1938年从基韦斯特搬过来,在《丧钟为谁而鸣》出版的时候买下了这里。我黎明起身工作,然后坐着晒晒太阳,喝杯酒,读报纸。我很想念那些去小酒馆和朋友们会面的时光,但战时我丢了人生中大约有五年的工作时间,正在努力挽回。我没法一边工作一边在纽约闲晃,因为我就是学不会。我到纽约,就像以前的人长途跋涉赶着牛进道奇城。”

海明威在古巴的家

加西亚·马尔克斯在《谈海明威》中也提到了“精神古巴人”海明威如何将自己的灵魂留在古巴:

“哈瓦那附近的小村子寇吉马是《老人与海》那个孤独渔夫的家,村里有块纪念老渔夫英勇事迹的匾额,伴随着海明威的箔金半身像。费加德拉维吉亚是海明威在古巴的避难所,他死前没多久还在那儿住过,阴凉树下的房子还保持原状,里面有他各式各样的藏书、打猎的战利品、写作台、他巨大的肖像剪影,还有他周游列国收集来的小饰品,这些都是属于他的 ,但凡曾被他拥有的,就让他赋予了灵魂,在他死后带着这种灵魂,单独活在世上。”

Q9:哪本书会流传下去?

答案 : (欢迎补充,你对他的哪部作品印象最深刻?)

1961年7月2日,海明威去世时,全国广播公司新闻主播埃德温·纽曼在广播中发表了一篇简短的讣告。纽曼说,他“对小说写作风格的影响, 可能比20世纪任何其他作家都大,” 但纽曼又说:“我认为,海明威在文学领域的地位现在无法确定。我们不知道他的哪本书会流传下去。”

最为中国读者所熟知的作品莫过于摘得诺奖的《老人与海》,此书至今仍是中小学生必读书目。

海明威1954年接受诺贝尔文学奖奖章

而《纽约书评》回顾海明威作品时提到,他最具影响力的作品可能是那些反战小说。《太阳照常升起》描写战争的余波,《永别了,武器》则把小说设定在战场上,展现压力下的转变,完美地浓缩了当时的反战情绪,并以新的方式重塑士兵的正直。这些反战小说似乎不仅适应了他所处的时代,而且还依赖于那个时代。

在《丧钟为谁而鸣》《富人与穷人》和戏剧《第五纵队》中,他则赋予了角色更大的政治思想和情感空间。他严肃对待左翼批评人士,尽管他没有公开承认这一点。

《没有女人的男人》等20世纪30年代后期的作品被部分评论家认为是他最好的小说,“摆脱了现代主义小说中规定的含糊不清的风格”。

海明威常被认为更擅长于短篇小说,而马尔克斯却说:“我倒觉得他最迷人最人性的作品就是他最不成功的长篇小说:《过河入林》。就像他本人透露的,这原本是一篇短篇小说,不料误打误撞成了长篇小说,很难理解以他如此卓越的技巧,会出现这么多结构上的缺失和方法上的错误,极不自然,甚至矫揉造作的对话,竟然出自文学史上的巨匠之一。”

所以,与其纠结哪篇作品最为成功,不如看看海明威自己的回应:请单纯为了阅读的乐趣来读我写的任何作品吧!

Q10:“晚安,我的小猫咪”,真是给猫咪的遗言吗?

答案 : 并不是。

逗猫咪的海明威

海明威给他在古巴的房子起名“喵呜制造基地”。

而他养的猫和其他动物的数量,可能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多。1950年,《纽约客》曾采访了短暂回美的海明威,用长段开头细致地描写了他在哈瓦那乡下和他的妻子,9个佣人,52只猫,16只狗,几百只鸽子和三头牛的农场生活。

那时候,海明威因日渐严重的精神疾病退居古巴,作家的私人生活和浓墨重彩的文化形象成为了外界新的关注焦点。

海明威和他的小狗,在古巴乡下一处农场

1961年7月一个早晨,海明威在爱达荷州的家中用猎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享年62岁。他死前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晚安,我的小猫咪”。

根据美国作家、海明威文学遗产管理人迈克尔·卡塔基斯的说法,这其实是他前一晚睡前对妻子玛丽的呓语,并非真是对猫咪说的。

后人偏爱将他塑造为一个硬汉“猛虎嗅蔷薇”的猫奴形象,所以常常引用这句话来描述他对猫咪的感情。当然,他对猫的喜爱程度并没有被夸大。

海明威去世后,其遗嘱中早已对家里的猫做了妥善安排。遵照遗嘱,他基韦斯特岛的家被改成了海明威博物馆,门票收入用作猫咪的生活费。如今仍有几十上百只猫在这座庭院里游荡玩耍,它们多半是六趾,就像海明威所钟爱的第一只猫那样。

参考资料:

《整个巴黎属于我 : 青年海明威传记》[美]莱斯利·M.M.布鲁姆 著/袁子奇 译/中信出版集团 出版/2019

《八分之七的冰山:海明威传》[美]弗娜·卡莱 著/周琳琳 译/中央编译出版社 出版/2019

《海明威短篇小说全集》[美]欧内斯特·海明威 著/陈良廷、蔡慧等 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2019

《流动的盛宴》[美]欧内斯特·海明威 著/汤永宽 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2020

《天才的编辑》[美] A.司各特·伯格 著/彭伦 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2015

《作家海明威的生活剪贴簿》[美]迈克尔·卡塔基斯 著/王茗一 译/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2020

《谈海明威》[哥伦比亚]加西亚·马尔克斯,《纽约时报》

《海明威与古巴:变革年代的多重面孔》,澎湃新